邱德光
邱德光設計事務所主持人暨總設計師
編輯_Edit_ 李杰 李葉
邱德光先生從事設計行業至今已逾40年,以其深厚的美學素養,將裝飾元素結合當代設計,開創了新裝飾主義 NEO ART DECO 東方美學風格,被譽為新裝飾主義大師、亞洲設計界領軍人物。
作為邱德光設計、德光居家居品牌的創辦人,邱德光始終推陳出新,以延綿不斷的“時代風格”影響了一代代設計師。他糅合華麗、藝術及時尚元素,以設計為筆,形塑當代東方美學與時尚多元的生活形態,對峰層消費者的洞察力讓邱德光被譽為“豪宅風向標”。從早期的 NAGA 上院、星河灣,到北京五礦萬科·如園天空中的院子、保利·和光塵樾、武漢華僑城·原岸,以及北京孫河板塊的最新力作,邱德光設計憑借敏銳的營銷思維和敢為世代先的創作態度,以鮮明、多變的風格與個性,攜手地產品牌挖掘消費者需求共建人居產品,創造出獨樹一格的記憶點,也終獲消費市場的的熱銷回報。
《設計》:您在室內設計領域深耕四十余載,進入大陸市場十數年,作品遍布各地,請您談談這些年來您對行業、市場環境及流行風格的變化的觀感。
邱德光:曾有人說我2005年進入大陸做的第一個案子,給大陸豪宅室內設計市場帶來了一個拐點,是影響大陸豪宅室內裝飾市場十五年的重要人物。被稱為“始作俑者”,我也有些不甘心,只是恰巧趕上了時代的機遇。在我看來市場環境和流行風格的變化是相當大的,從來沒有哪個國家在十五年間發生如此大的變化,我在大陸這十五年做的每一個案例都是跟著消費者需求、市場變化和世界潮流在走,每個時期的作品都有所不同,根據每個地段、每位業主的需求所設計出來的風格都不一樣,我們是最商業化的設計師,給消費者定制適合的風格。
我的經歷不能完全代表室內設計發展的歷史,但是可以部分反映高端住宅設計的發展歷程。在我進入大陸市場做NEO-ART DECO概念之前,流行的大多是簡約風格和古典主義的風格,NEO-ART DECO的風格則是融合了古典美和現代藝術感,還營造出簡約的氛圍,滿足了綜合性的需求,所以受到消費者歡迎,持續影響了大陸豪宅設計風格的走向十幾年。
《設計》:您的設計多是高端住宅或大型商業空間,從室內設計的角度講,面積和設計的難度是怎樣的關系?您如何看待自己“豪宅設計師”的標簽?
邱德光:無論空間尺度幾何,我們都可以駕馭,不同大小的空間有不同的空間分配方法,但不變的原則就是滿足使用者的需求和優化空間的整合,小尺度的空間不可能規劃得很細,更多的是將廚房、客廳、臥室這幾個開放空間做串聯和整合,讓空間不會局促;大空間則允許灰空間、過渡空間甚至留白的存在,能夠實現穿透也盡量去穿透,只是它多了一些留白。
我們進入大陸市場之后,上門的客戶都是豪宅、會所和酒店,所以“豪宅設計師”的標簽是被迫貼上去的。一路做了很多這個范疇的案例,但并不表示其他類型的設計我們不做,只是不被關注而已,像十二間項目的小戶型改造、北京文博會的展示空間等,也是我們所接手的項目。預算有高有低,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們設計費的門檻并不低。因為我們是純設計公司,并不做工程,所以設計費用需要能夠承擔我們的開銷,這也會限制了我們接案子的范圍。
《設計》:您被稱為“新裝飾主義NEO-ART DECO東方美學風格”的創始人,請您解讀一下“新裝飾主義NEO-ART DECO東方美學風格”。從創始至今,新裝飾主義東方美學風格是否發生過變化?
邱德光:其實NEO-ART DECO風格得以為人所知是因為我在大陸市場做的第一個項目——北京Naga上院。在進入大陸市場之前,我對市場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也沒有思考什么樣的風格才適合這里的市場需求。
NEO-ART DECO風格形成于2000年我在臺北101旁做的綜合性住宅項目“信義之星”,甫一面市,NEO-ART DECO風格就在臺灣豪宅市場上掀起了一陣波瀾。做那個項目的時候我在考慮“有錢人”會喜歡什么樣的風格,后來歸納為與自己身份地位相得益彰且觸手可及、有真實質感的風格。在新裝飾主義風格出現以前,這個客戶群體大多會選擇古典或美式的家具,追求它們的質感,但這類家具又很套路,搞得千房一面。我們切入的點在于多樣性材料的加工和異性的加工,形制介乎于已落入窠臼的巴洛克風格和極簡主義之間,如同雕刻珠寶般的風格獨樹一幟,至今仍有很多消費者喜歡。
我們通常會有一個認識誤區,受到建筑學院派和媒體的影響,認為簡約是最好的,而實際上那只是設計師、媒體和一部分業主的喜好,而大多數業主還是喜歡有一定質感的、有設計的、有些貴氣的風格,剛好NEO-ART DECO是一個出口。
當我把這種風格搬到北京,也受到了很多業主和開發商的重視,從此之后,我們就被貼上這個標簽。剛開始我會覺得沒這個必要,后來也就無所謂了。因為“裝飾主義”加個“新”,就表示任何時刻我們都會有新的設計出來。“裝飾”被傳統的學院派認為是一種罪惡,可事實上它并不是罪惡,就好像我們每天出門前都會打理妝容和服飾,對自己進行基本和恰當的“裝飾”。當一個人外表、形態、表情、談吐不得體才是罪惡吧。我們應該把自己的形象管理好,讓人愉悅,這是一個基本要求。可以說,裝飾就是一種禮貌、素養。所以我也欣然接受了裝飾主義的概念。但是裝飾這種東西壽命不會太長,因為每個時代背景所形成的美學都不同,身處其中的人的喜好也隨之變化,所以我們用“新”來引領“裝飾主義”,我們做時代的設計、人民的設計、適合我的消費者的設計。所以你看我的幾個新案子,像“都會新貴”、武漢華僑城等都不盡相同,但都是在了解該地區特點的基礎上,來塑造消費對象的人格特質。這是我們設計的一個重要邏輯,我們希望做多樣性的設計,讓多樣性的人對號入座。
《設計》:2018年10月,邱德光設計與東易日盛裝飾“聯姻”,這種新的合作模式是否代表著行業未來發展的一種潮流?
邱德光:這種合作模式是否會發展成為潮流我現在還無法判斷,但事實上世界每天都在發生變化。互聯網時代,我們不是在做設計,而是在做整合,也就是所謂的跨界。跨界并不是你自己去做所有的事情,而是和不同的產業合作,這是未來的必由之路。現在設計越來越不重要了,有了大數據的支持,你的設計一出來就已經成為過去時了。我們處在一個競爭的社會,設計師要與時俱進,每天用新的概念與世界接軌。未來通過運用大數據和高科技手段,我們可以用最短的時間把客戶的想法呈現出來。設計師如果還沉迷于“英雄主義”的方式做設計,是會被淘汰的,因為你藝術家般的思考方式會跟不上時代的速度。現在很多的工作步驟已經不需要設計師來完成,可以通過既定的方式來完成,形成一個打包方案交付業主。
我們和東易日盛都看到了這個發展趨勢,我們用創意來加持他們平臺的優勢,大數據加上設計師的原創,就能打造出與眾不同的產品。
《設計》:新技術和新材料往往能給行業帶來顛覆性的變化,您在設計工作中是如何看待和應用高科技和新材料的?
邱德光:設計師的工作是要整合消費者的不同需求,但更重要的是整合新的技術和材料,加入到他所設計的空間。所以設計師比很多行業都辛苦,需要懂太多東西,比如要了解新技術如何將材料加工成更大的尺寸或更特異的形狀,了解新材料的產生等。新技術的創造者可能未必知道技術可以用在哪些方面,設計師則需要考慮其更多應用的可能,以打造出新的設計。所以,所有設計師都需要關注新技術與新材料。
大數據其實就是一種高科技,它可以直接告訴你這個時代的業主喜歡什么顏色、什么材料、什么圖案,你照做出來,業主就會喜歡,因為這些都有數據支持的。所以設計師一定要關注高科技的影響力,充分了解這些新領域,才更有助于你做實在的事情,繼續傳統地做下去終會窮途末路。
《設計》:如果設計師過分依賴大數據的支撐和判斷,會不會讓設計師喪失創新和引領的意識?
邱德光:這個說法也對也不對。有時候設計師的引領意識太強,很可能跟消費者的認知有沖突,就導致了收不到尾款。以前可能誤打誤撞地,消費者喜歡你的設計,但現在的消費者越來越理性了。現在很多機器人能做的事情已經不需要設計師了,但設計師仍有很多可以創意的地方,以數據為基礎整合、創想出自己的設計。當你的設計交付消費者,你的創意就消失了,因為已為公眾所知,抄襲和模仿不可避免。設計師要心理有數,在大數據之下,你有多少創意的源頭可以在大數據的基礎上排列組合去滿足不同客戶的需求。設計師必須與時俱進,自制題庫,根據市場和客戶不斷創新。創意一經提出就消失的時代已經到來。
《設計》:不久前您曾做過一個《創意無可取代——數字時代下的設計思考》的分享,在人工智能、VR、AR、MR這些虛擬現實技術越來越強大的當下,很多職業將被取代,設計師當如何駕馭這些工具為我所用。
邱德光:對于數字時代的這些工具,我會說,“不必駕馭”。這些工具能做的只是根據數據分析出資料而已,沒有生命力、感知力、文化或創意,只是數據。設計師真正要駕馭的是創意、文化和情感,是不可能被淘汰的。
《設計》:您開發的“德光居”品牌很受市場歡迎,并且已經開始形成產品線,這是否是您第一次嘗試跨界做設計?對您來說有哪些挑戰性?
邱德光:“德光居”開創已有七八年,我們會在自己的案例中擺放“德光居”家具。如果只做室內設計而沒有配套產品,空間做完之后用市面上不同品牌的家具排列組合,很可能會導致沒有識別系統,給人雷同感。在做室內設計的過程中我經常碰到一個瓶頸——市面上找不到適合的家具和藝術品,所以就產生了開發自己家居品牌的念頭,不論是傳統的、前衛的、中式的風格都適用。“德光居”家具已經開發到了第二代,和第一代的產品是完全不一樣的。第一代的家具比較“率真、硬朗”,符合那個時代對家居飾品的需求,第二代產品則比較“柔和、夢幻”,更女性化一些,也是為了迎合市場需求。你會發現,近幾年流行的空間多是夢幻、流線、柔美的風格。流行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像現在色彩流行泛灰的桃紅色,幾年前你可能不會喜歡,現在卻很流行。普世價值你是無法抗拒的,你只能做得更好才能占領市場。
做家具品牌并不是被“跨界”的想法引導的,而是出自切身的需求自然而然地形成,也不算是挑戰。未來我也會做更多的產品設計,很可能發展成為產品來引領設計。產品是與消費者最接近的,不管科技如何發展,使用的都是生活中的應用的產品。
《設計》:中國文化越來越自信,中國元素在設計的各個領域都有很強的表現欲,具體呈現則良莠不齊。請談談您是如何在設計中運用中國元素的。在您看來,怎樣才算得上是對中國歷史文化運用得當?
邱德光:我們的產品也是帶有中國風格的,但是它們擺在世界各地都并不會突兀。其實最怕就是設計師因為想要拿回自己的文化而硬搬古人的東西。中國文化是一種形而上的哲學,而不是生搬硬套的符號。我們應該把中國的精神、哲學轉換成現代的語匯,與世界同步,傳達中國的韻味。我們要活在當下,若百年后回顧當代的設計卻無法分辨設計的年代,那你是很對不起這個時代的。所以我認為,中國的設計應該是活在當下,用現代的手法訴說中國的情懷。
《設計》:室內設計專業的畢業生是否存在在校期間訓練強度不足的問題?您接觸的業界新人反映出室內設計教育領域存在怎樣的問題?您有怎樣的建議?
邱德光:這個問題在臺灣也存在。我曾經在臺灣的一些院校參與畢業的評審,發現的一大問題是室內設計的師資普遍欠缺。多數教師都是建筑體系出來的,室內設計是在教建筑設計。這些問題產生的原因一是因為很多老師沒有實戰經驗,并沒有做過室內設計;二是因為老師建筑教育背景出身,導致教學內容的偏頗;三是評審在思維導向上總覺得做大才能體現設計能力;還有就是老師覺得學校就應該教理論,實踐要等到畢業后步入社會才做。實際上這種教育思路很是誤人子弟,高大上的思路導致學生眼高手低。畢業生連圖都不會畫,怎么能做設計?結果就是畢業即失業。即使是留學歸來,誰愿意雇傭一個學歷高能力低的人呢?
現在社會變化這么快,學校的教學內容還是過去的設計,有的甚至已經和社會不兼容。這就需要學生自己覺悟,到社會上找一個對的公司從基層干起,把基本功做好,把實務弄清楚再做創意。但是這種磨礪至少需要三年才能走上真正創意設計的道路,時間上就很可惜。最有效的方法是增加一些實用的教學內容,比如掌控尺度、認識材料、了解軟裝搭配等。但師資問題還是很難解決,畢竟我們起步太倉促。一個行業的形成需要很長的時間,而我們產業才發展了二十來年,變化更是飛速。行業起步階段,很多非專業出身的人也能夠接單賺錢,他們實踐多年后的積淀或許可以反饋出來培育下一代設計師。
《設計》:做一個好的室內設計師,應該具備哪些技能?如何繼續學習?您對工作室招聘設計師提出了怎樣的要求?
邱德光:設計師在學校期間再輝煌的創意都只是一個訓練的過程,到事務所之后,你的第一要務就是完成主創設計師的設計落地化,就是要幫他畫施工圖,讓施工方可以按圖施工,不必每天跑工地現場指導。用圖說話才是標準的操作。
繼續學習就是如何將創意落地成可實施的施工圖。我對設計師的要求:第一,要會畫施工圖。施工圖也是一種創意,要思考如何設計細節讓用戶喜歡;第二,一間設計公司也分很多不同的崗位,除了繪制施工圖之外,你也可以做產品設計,像家具、面料、藝術品等。這些崗位的門檻相對低一些。還有一種叫概念設計,你根據業主的需求來包裝一個故事,讓他喜歡。這一點現在越來越重要,現在設計同質化太高了,遍地新中式,你要通過自己的文學素養、創意頭腦來體現差異,就好像劇作家來創作一個劇本,用創意來打動業主。
《設計》:請提出一個您認為當下最值得業界討論的話題并拋出您的觀點。
邱德光:我是建筑系畢業的,為了生活開始做室內設計。我一直覺得設計師越來越不重要,創意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能夠搭建一個全方位的設計平臺,讓設計更扎實,隨著時代脈搏前進,保持業界領先。我的公司正在建構一個團隊,里面包括做頂層創意的人、創意設計師、軟裝設計部、藝術品設計部,我需要什么樣的創意的時候,就跟相關團隊開會,利用團隊提供的資源就可以做出相應的方案,這也是我們公司的優勢。
和東易日盛的合作也是我們平臺的一個部分。東易日盛在研究建立全國戰略家裝體系,開發更自動高效的電腦系統。作為施工方,設計只是東易日盛業務的一小部分,東易所持的大型硬裝采購平臺是我們所需要的,它可以讓設計師以更低的價位獲得更多的資源,可以讓我們的設計更平民化,也讓我們形成完整的產業鏈。
總結來說,在這個強強聯合的平臺上,東易日盛來做高效率,我們來做個性化,形成雙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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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德光:“拎包入住”成為一種硬性要求之后,有一種聲音在說設計師會丟了飯碗。但是,這么多年來,還沒有人把“拎包入住”徹底執行,除了執行層面的問題,業主對個性化的需求也是一個制約因素。以此為切入點,設計師的創意便有了出口。中低端的客戶,獲利是微薄的。未來的主要方向是在中低端滿足基本需求的拎包入住,向在高端及以上市場大量輸出創意。
項目
超級玩家-北京萬科大都會79號
北京萬科大都會79號地處北京北四環,毗鄰鳥巢的中心地帶。在產品方向處于未知性時,萬科不囿于慣性思維,不滿足相似的設計,毅然選擇與我們聯合研發,共同面對這個時代的挑戰;創新性地提出X空間的精神內核,并生動的指出將浴缸置于空間中央的,是項目的操盤手。在她的決策里,個性的非凡才是第一位的,而這也是這個時代最稀缺的態度。
在這個高度個性化的項目中,“個性有趣”是首位。而趣味在于一種“動能”。我們跳脫了任何的制式、風格、現成趣味,甚至打破了空間的固化屬性,只為令居住具有一種能夠應居者的個性喜好不斷變化、組合的可生長的動力。而這種可生長性,這種在流動中不斷“出新”的活力,正是這個時代的生命力。
流動的時代的特征之一,就是人們的生活方式與需求會不斷地變化。而本案作為一個精裝產品,其最大的實驗與突破,即在于打破了精裝長期以來的固化桎梏。在“超級玩家”這個項目中,我們大膽地去實驗了一種模塊化的“X空間”的設計:讓居室的每一個單元都具有能夠因循著主人需求,變化、拆解、重組甚至擴張的可生長性。